隔壁搬来的心跳声
那年初夏，蝉鸣还未完全占领枝头，我家隔壁搬来了一户新邻居。第一次见到H，是在一个周六的午后。我抱着一袋刚买的零食趿拉着拖鞋下楼，他正仰着头，眯眼看门牌号，白T恤被阳光照得有些晃眼。
“需要帮忙吗？”我咬着吸管，芒果味冰沙的甜意在舌尖漫开。他闻声回头，眼睛亮了一下，笑容干净：“请问三单元是这栋吗？”
那就是H。后来我知道他比我大两岁，刚考上城南的大学，因为离学校近才租了这里的房子。我们成了“门对门”的邻居——阳台相邻，窗口相对，甚至晾衣服时竹竿稍稍一伸，就能碰到他家晾着的白衬衫。
真正熟络起来，是因为一场暴雨。我出门忘记关窗，回来时书房已经淹了一半，笔记本和摊开的习题册泡在水里，狼狈不堪。正手忙脚乱时，他敲门递来一叠干毛巾和一台小型抽湿机：“我刚听见声音，这个或许有用。”
那之后，我们开始了无数个“偶然”的相遇。倒垃圾时、取快递时、甚至深夜我开着台灯赶作业时，总能撞上他刚运动回来或是买宵夜的身影。我们会靠在楼道口聊五分钟，话题从天气蔓延到喜欢的电影、吐槽的教授、甚至楼下总凶人的流浪猫。
我叫肉肉。他第一次听这名字时笑了好久：“是因为脸圆吗？”我瞪他，他却伸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：“是可爱。”
那个动作让我整晚没睡着。
渐渐地，我发现自己会留意他的作息。他习惯早晨七点跑步，下午会在阳台背单词，晚上房间的灯总是亮到很晚。我开始“巧合”地在相同时间出现在相同地点。妈妈塞给我两份水果时，我会敲他的门：“多了一份，要不要？”他每次都会接过，然后倚在门边陪我聊到果盘见底。
有一个周五晚上，我鼓起勇气约他看电影。他愣了一下，然后点头说好。那场电影具体放了什么我根本没看进去，全程都在闻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，紧张得爆米花都没敢多吃。
散场后下起小雨，他脱了外套罩在我头上。雨丝斜斜，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。走到楼道口时，他忽然停下：“肉肉。”
“嗯？”
“以后看电影，可以不用借口是‘多了一张票’。”
我耳根瞬间烧起来。
那个夏天，我们的阳台之间仿佛连着一条看不见的线。他学会了我最爱喝的柠檬茶做法，我会偷偷把他喜欢的薯片口味留到周末等他来敲门。彼此都没有说破，但每一个眼神、每一次碰触，都藏着怦然心动的信号。
直到某天傍晚，我隔着窗户看他收拾行李。他站在叠好的箱子中间回头，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。他无声地用口型对我说：“下学期见。”
那一刻我知道，有些故事，才刚刚开始。
阳台之间的距离是心跳
H回学校后的日子，突然变得很慢。我们依然联系，偶尔视频，多是深夜他做完实验后。屏幕那端的他头发有点乱，眼下带着淡淡青黑，却总是笑着问我：“今天吃了几碗饭？肉肉有没有更肉一点？”
我嘴上嚷着“要你管”，却在每次通话前偷偷涂一点点唇膏。
国庆长假他回来那天，我几乎是数着秒过的。听到对面钥匙转动的声音时，我正假装在阳台浇花。他放下背包，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望过来：“过来。”
我蹬掉拖鞋，踩着阳台边缘延伸出去的窄台面，一步一步挪过去。那是我们心照不宣的“捷径”——两个阳台之间隔着约一米二的距离，但有一截宽不到二十厘米的水泥沿。之前我总笑说这是“特技表演”，他却每次都会伸手护着，哪怕我根本掉不下去。
但那天他直接把我抱了过去。
脚落地的瞬间，我闻到他衣领上陌生的、属于另一个城市的味道。“瘦了，”他轻轻捏我的手指，“是不是没好好吃饭？”
那个长假，我们几乎形影不离。早晨他依旧跑步，但会多绕一段路给我带豆浆油条；下午他写论文，我就在他旁边看书，偶尔抬头眼神撞上，两人都忍不住笑；晚上并排坐在沙发上看老电影，分享同一张毛毯。
最后那晚，我们聊到凌晨。星星堆满夜空，他忽然说：“肉肉，我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喜欢你。”
空气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晚归的车声。我低头捏着毯子绒毛，小声问：“…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
“或许是从某个人用‘多了一份水果’当借口敲我门的时候？”他笑，然后认真补了一句，“又或者更早。”
他俯身靠近时，我闭上眼，却只感觉到额头被轻轻一吻。
“剩下的，”他低声说，“等我寒假回来。”
之后几个月，我们靠着距离恋爱。他会寄来写满公式的纸页背面悄悄画我的侧脸；我会拍下每一天的日落发给他，配上文字：“今天你那里的天空也这样吗？”我们视频、写信、分享歌单，在各自的生活里努力，却又仿佛从未分开。
寒假前一天，我把他留下的外套洗好晒在阳台。下午突然降溫，飘起细雪。我着急收衣服时，却发现外套已经不见了。
一转身，他正站在门外，穿着那件外套，肩上落着未化的雪花。
“提前结课了，”他张开手臂，“来验收一下，你的初恋男朋友有没有变得更靠谱？”
我扑进去，把冻红的脸埋进他怀里。他低声笑，胸腔震动传到我耳边：“这次不止看电影了。”
雪慢慢下大，覆盖了阳台间的那道窄台面。
但有些距离，早已不复存在。
——
【尾声】后来我们搬到了一起，阳台与阳台之间打了扇小门。他晨跑回来总会从那里探进头问：“今天肉肉同学打算用什么借口找我？”而我总会丢过去一个抱枕，再被他笑着接住。
初恋是夏日冰沙的甜、秋冬衣领的暖，是勇敢跨过的一米二台面，更是此后岁岁年年，身旁始终如一的呼吸声。
也许每个人心底，都藏着一段类似的故事。它或许不那么轰轰烈烈，却足够让往后的所有心跳，都有了参照的标准。
